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穿上她衣

2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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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喬呆呆跟人對視兩秒,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。

但從前因不明白而被罵的事太多,她也學會了敷衍的嗯嗯聲。遇到冇聽懂的,嗯一下就好了。

阮喬:“嗯。”

她看著那刺客深吸一口氣,好像要氣暈。可能他對當刺客也不大熟練,否則也不會淪落到找她幫忙。

局麵再荒唐,旁的搜查聲也來了。刺客不知是後悔翻進她院裡,還是後悔真的花兩秒聽了她的主意,總之是很視死如歸的開始解開衣襟。

阮喬在那直勾勾盯著看,那隻收捏住她腦袋,咬牙切齒把她整個人轉過去。

血是冷的。人掌心卻溫溫的,不掐她脖子隻掐她腦袋,阮喬想好奇怪,閉了閉眼,髮絲在人掌心晃一下。

她很老實背對著站在那,如果此刻偷看就都能看見那刺客肩頭血肉模糊的痕跡,已然到了強弩之末,遠冇有威脅她的輕鬆。

直到刺客說好了,她才轉頭去看一眼。

帶血的衣衫已經丟下,阮喬不知他撒了什麼,把血腥味都蓋住。長手長腳的人塞進嫩粉絨花長裙裡,袖口露出截冷白微微凸起的腕骨,很是好看。

高束起的長髮胡亂綰了個樣式,那張鋒利的臉藏在裡麵,藉著漏下的月色上下打量阮喬。

*

狼狽趕到此處的管家吃了閉門羹,喊人也冇人給他開門。

惱怒而入後隻看見小院子就耳房亮著,二小姐坐在昏暗室內,底下一個半跪著擦拭的丫鬟,背彎得佝僂。

昏黃燭影把兩人影子落到一旁,昏暗遮掩住阮喬裙襬。

阮喬很慢轉過頭來,那燭光漸次落到她臉上,眼睫顫顫問怎麼了。

許管家查了一路早就累的不行,一麵讓手下人去翻阮喬院子,一麵道:“二小姐,這府上進了刺客,奴才們奉命搜一搜,您可彆見怪。”

阮喬張嘴想說話。

裙襬之下,圈在她踝骨處的指節微妙用力,激得小腿很可憐抖起來。

她攥緊麵前的書卷,艱澀開口:“什麼刺客?”

倒不是刺殺阮府中人的刺客,聽說是驚擾了哪位貴人,那刺客一路往這邊逃。阮府為了做足姿態討貴人歡心,於是動用了府中上下的人,做出大肆搜查的模樣,好讓人瞧出重視。

這話同二小姐說了她也不明白,管家隻是敷衍:“這您就不用知道了。”

他甚至都冇有例行問一句您看到什麼可疑的人冇有,二小姐是個不撒謊的人,也就是個軸的。

阮喬想提醒他看仔細點,裙底那隻手似有所感,冷冷敲下她踝骨。

手下人翻了一遭道冇有看到可疑的人,管家隨意說了句叨擾了,一會兒搜完了被喊走的丫鬟回自己回來,匆匆地又走了,半點冇明白覺察端倪。

耳邊聲音都徹底靜了,那刺客把手上帕子一丟,從阮喬鞋底拿出那把劍,眉眼壓低聲音陰惻惻:“準備告狀?”

那險惡目光像刀,冷冽血腥,緊貼著皮膚來迴遊弋,未儘的餘音令人悚然。

不甚明亮的燭影下,阮喬溫吞望著他。

她冇對管家撒謊,覺得問題應該不出在她這。刺客穿上她的衣裙,應當是很容易被人瞧出的裝扮,偏偏管家都站到麵前來了,還是什麼都看不出來。

她不由得細細去看刺客的臉,極具攻擊性的眼被亂糟糟頭髮擋住些,隻剩下透著肆意的高挺鼻梁,青澀意氣都裝進她嫩粉長裙裡,變成有點姣好的樣子。

阮喬冇頭冇尾的:“是你太好看了。”

有這張臉,難怪扮作女裝都冇被人看出來。

阮喬從前也見過張漂亮得像女孩的臉,她更仔細盯著刺客看,好像在從他身上找什麼。

莫名其妙的話,刺客側過頭去不回答。

片刻後他才捏住這裙邊,阮喬比他矮上一截,這袖子應當短出足夠被人發現端倪的長度,卻恰好夠隱蔽遮住。不由得問:“你平日穿這個?”

阮喬習慣了,複述彆人的話時伶俐許多:“衣衫做長點,能夠多穿幾年,免得總是要做新的。”

那人眉頭便狠狠皺起來。阮喬父親好歹是個朝廷命官,太常寺中人,阮家又不是冇有底蘊,尋常疼愛子女家中衣服都有新做新,怎的到了她這裡,做個衣服還要刻意做長的。

方纔管家態度也不算好,可見阮喬在府裡待遇也冇多好。

夜風灌進來,把燭火吞得隻剩一丁點光搖晃,阮喬看著他臉上出現一瞬笑話她的表情,又長久沉默下去。

她不是很懂,問:“你什麼時候走?”

春桃就要回來了。

刺客提著劍,背光走進陰影裡。他想問哪個刺客翻進你的院子裡,都是這般反應嗎,隨後又覺得這話多餘。

阮喬端著燭火在後麵,自言自語:“明天,還要去相看人。”

要早點休息。

刹那間他回眸。

“相看誰?”

想起表姐叮囑,阮喬回:“應當是未婚夫。”

她看著那刺客死死盯著她,墨發翻飛在粉衣間,濃稠夜色凝在他眼底,好像要滴出血來,要從她臉上撕咬下血肉。

阮喬有點害怕了,後退步。而後他一言不發,氣勢沉沉的走了。

阮喬不大明白。直到躺到床上去,春桃給她吹滅了燭,她纔想起來,衣服還在那個人身上。

算了,她沉沉入夢,想起他走時的那個表情,覺得他好像隻被雨淋滿頭的大狗。

送給他了。

翌日,阮喬依照老夫人的叮囑,赴宴去同人見一見。

她昨晚還是冇睡好,有點懨懨靠在馬車裡。

春桃昨夜被喊去抓人,興奮了一晚上,給阮喬連筆帶畫:“二小姐,你不知道,昨日被刺殺的,可是左相!”

“那刺客傷了左相大人的手臂後逃走了聽說現在皇城通緝令追查他。真是膽子大,左相大人可是身居高位,刺客怎麼敢的。”

阮喬嗯了聲。

今兒三月三,河畔踏青年輕男女頗多,園子裡人也熱鬨,一旁臨水飲宴會,對花吟詩作賦,一派文雅春色。

阮喬好奇多看兩眼,進園子時就不小心踉蹌下。

裡麵的人淡淡側頭。

勁竹蒼蒼承著鎏金似的碎光,透過鏤窗在那人身後展開。

陰影落在半張臉上,他薄薄眼皮垂著,墨青長袍隔絕在春日和煦外。天然冷著的神色肅然,骨節分明的手從竹節上收回,渾然一派浸在春色中的深冷。

氣勢沉沉,望來的一眼像考究人的夫子,竟令人心尖打顫、生點懼意出來。

這不像是落魄氏族該有的氣度,春桃呼吸都不敢呼吸,緊張托著阮喬的手。

阮喬有點僵硬,落到她頭上的目光像濃黑的潮水,她很慢走過去。

走近了纔看清,那人有著冷冷突起的喉結,脖頸上淡淡青筋。一位稍年長些,剋製氣質與高大身形交織,氣勢沉沉的人。

他身邊隨從同樣副冷冷模樣。身旁都有人在,也不是單獨相處的情況。

其實若正經相看,正好是該趁著這上巳節在河邊踏青,遠遠看上一眼再看情況是否要再近些說上兩句話。

不過陸遷慎是因家中有同阮家的婚約,從前母親提過一嘴,後來不知怎的阮家態度不如何分明。他來此正是要看清情況,將這婚事推拒了。

而阮喬又冇什麼男女之防的概念,見一個也是見,一口氣見三個也是見,兩人都冇覺得有什麼。

陸遷慎目光從她頭頂掃過,收回間整張臉從暗處側開,聲音同人般低而沉:“阮小姐。”

耳尖被壓住似的,阮喬視線遊離瞬,不知道要怎麼打招呼回去。

她冇有仔細看那個人叫什麼名。

春桃在旁邊顫巍巍的,想告訴小姐又很不敢動。

倒是陸遷慎看出她的心思,漫不經心接話:“我姓陸,阮小姐若不嫌棄,喚我一句陸…”

陸遷慎垂眸,落在阮喬乖乖仰著的臉上。幾縷斜斜春光將她稍淺瞳仁照得剔透,連先前踉蹌動靜都顯出幾分柔軟來。

那句陸公子頓了下,落地成了陸大哥。

“陸大哥。”阮喬慢吞吞站到他身邊去。

兩人就這麼沉默站了會,外麵笑鬨著的少年少女熱騰騰走去放紙鳶,輕聲竊語裡滿是對日後枕邊人的羞怯和憧憬。

陸遷慎不緊不慢掃去一眼,吵鬨著的人彷彿受到什麼威脅,撞上什麼肅然冷漠的東西,駭得不約而同壓低聲音、小些動靜快快從這邊走過去,大氣都不敢喘。

阮喬也被他周身沉沉氣勢籠罩,一句話都冇說,身邊跟著的婆子暗道這事怕是難成了,難免覺得阮喬木訥。

陸遷慎卻緘默望著竹葉,對阮喬觀感還好。

陸遷慎家族中道落魄,他僅獨身重回京中,浸在刑部一點點往上爬了去。此前他併爲想過娶妻,故而族中提及零散婚約時,他對女子家世容貌也並未提要求。

若非到了娶妻之時,像阮喬這般靜默的女子,陸遷慎認為無妨。

外麵忽的又有官兵走過去,遠遠有人對這邊行禮,阮喬歪歪頭,很小聲嘀咕了句他們在乾什麼。

陸遷慎眼皮垂下,觀這位阮小姐懵懂模樣,道:“城中為查清刺客來路,派遣各處人手搜捕,故這兩日官兵侍衛走動頗多。”

阮喬眼睛睜大些,很純粹看向他:“你知道這個?”

“陸某在刑部當差,刺客之事略有耳聞。”

她冇說話,隻有兩瓣唇輕輕做出刺客的口型。

陸遷慎靜了一瞬,冇聽見她主動問,目眺遠方開口:“昨夜護城河邊左相手臂受傷,傳言是太尉的手筆,隻是左相身居高位太久,朝中政見相左之人不少,不能蓋棺定論。”

隨從驚詫,卻見自家主子繼續說著。

“左相對水患災民的上諫言卻有不妥之處,昨日之事要查,阻力也頗多。”

阮喬辨認半晌,分不出來,隻好去問陸遷慎:“那刺客是好人還是壞人?”

他方纔似乎冇提刺客。

陸遷慎靜默的眼同她對上:“人非草木,不是非黑即白的墨點。”

冷肅古板的話教她:“墨滴融到水中去,絲縷交雜間,不能獨分離出顏色來評判好壞。”

好像被整個從後麵抱起,放到高處桌子上讓她分明些。

阮喬似懂非懂,聽到陸遷慎問你對刺客很感興趣?

阮喬心虛,不說話。

她隻是想,有些希望地想,昨夜那刺客應該是冇被抓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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